作者的话:东眼西眼，不是东方眼西方眼，而是东一眼，西一眼。我于2005年5月12日至6月13日，应美国美中政策基金会邀请，赴美就天津犹太人历史研究作演讲和采访。由夏威夷入境，从外岛飞西部再飞东部，行色匆匆，不及细看，由是有“东一眼西一眼”之戏称。东方人看西方人，难免东方眼对西方眼，只是走马观花式横扫过去，又免不了眼光轻浅，不能看到骨髓里。回到天津，整理笔记，眼光所到之处，归纳起来竟有十几个题目，终不肯辜负了去，于是慢慢地写下来，在此就教于大家。

　　东眼西眼看美国(一)

　　安检，安检 

　　去美国，在美国使馆签了证，入境时，还有移民局官员在边检口旁“恭候”。早有朋友提醒，说“9·11”后进美国很麻烦，提前打了“预防针”，便能以一副平常心去面对——对面是一位中年男性移民官。

　　首先，核对左右食指指纹。“9·11”后，美国使馆签证增加了录取申请者左右食指指纹的程序。当时便听到一些朋友对此多有抨击，仿佛在卖身契上按手印，个个都成了杨白劳似的。及至亲身上前去按“手印”时，才发现那不过是个仪器，就像照相，免冠照照脸，留指纹照手指，没什么两样。况且美国人没有用手印当作私人印章的习惯，他们一般用签名来解决同类问题，即使迫不得已出卖自有物品甚至自身，在文书上留下的也是签名；指纹还被运用到许多安全设施上，美国人更在乎它的独一无二性，而对杨白劳指纹的丰富涵义毫无概念。

　　指纹无误。检查护照。中年男性移民官打开我的护照，看见上边的“I”标记，先就“啊”了一声。也许这种媒体签证比较少见吧，于是问话就格外多。好在我听不懂，一问摇头三不知。美国移民局也绝啦，所有入境口岸都有会中文的官员提供中文服务，仅从这一点上，便可见入美国境中国人数之巨。

　　一位女移民官很快出现在我们之间。她矮矮的个子，皮肤黝黑，从深陷的眼窝和宽厚的嘴唇上，可以感觉到东南亚热带雨林的气息。邀请函，返程机票，中国记者证，所有证件证据都摆放在验证台上。问答变得轻松顺畅。

　　我一直搞不懂那位男性移民官何以问出以下问题：

　　问：你演讲？是你来讲还是你来听？

　　答：当然是我来讲，别人来听。

　　问：你的活动安排在纽约和华盛顿，为什么来夏威夷？

　　回答只有一个字：玩。

　　一个字就足够了。你美国再牛，还不许我玩一玩吗？

　　也许这位先生虽不会中文却深谙中国文化，懂得中国有句老话叫“言多语失”，用一些看似弱智的问题来绕，绕来绕去，想叫我如坠五里雾中。可惜本记者本无可失之物，想失也失不得的，莫说五里雾，就是八里十里，也只管放马过来。

　　接下来的事情就更奇。

　　过了移民局这一关，取了行李箱往外走，突然被一高大肥硕警察张开双臂拦住，看那一夫当关的劲头，真像我拉的不是行李箱而是一只大炸弹。想来是他见我一个弱女子拉一大箱包有些惹眼。这次我听懂了，他断喝一声道：“你的行李为什么这么沉？”当然沉，里边满满的都是画册、资料和送给天津犹太人朋友的礼物。可这些话我不会用英文讲给他听。可巧那位东南亚裔女移民局官员从旁经过，便走上前来解释：“她是个记者，还要去纽约和华盛顿。这么远的路，她带的行李应该不算多。”说着，那女子竟突发奇想，掂一下我的行李箱，然后双臂围拢，将那大汉拦腰抱起，使之双脚脱离了地面，然后轻轻放下说：“不沉。不如你沉。”那女子身高只到大汉之胸，这充满戏剧性的一抱，结果是3个人都笑了。

　　坐了美国国内航班，才知道反恐这根弦绷得有多紧。一进入美国国境便被告知，“9·11”后美国所有机场都安装了高倍数的行李监测机，胶卷、录像带会被曝光，万不可放入行李箱内。此行，胶卷和录像带便是命了，只好随身携带，平添了无数麻烦。安检就更麻烦，没有一两个小时绝过不去。摘掉身上全部金属制品，解皮带，脱鞋子，还要被一只机器狗样的物件浑身上下“咻咻”地嗅个遍。这还不算，拎包、手包、化妆包，凡随身小包都会被一巴掌大磁纸片里里外外摩娑一通。有一次，检员高举我的拎包大叫：“这是谁的包？”立刻有几个检员抢步上前，气氛顿时紧张起来。我被拦在安检口，护照也被要了去，护照号码也被登记了去，说是发现了TNT。将包内东西掏出，一个个逐一去摩娑，却原来是化妆包内一枚小小兰寇粉底霜作怪，在那神秘磁片下有了反应——虚惊一场——得罪啦，兰寇，粉底霜里会含有TNT吗？回国后就这个问题请教专业人士，说为了增白，有的化妆品里会含一点硫磺，但那不过微乎其微啊！

　　从纽约机场出境，情况则大不相同。安检出乎意料地稀松，鞋也不脱，皮带也不解，小磁片也不见了。大摇大摆过了安检口，被严格惯了的人，反倒不自在起来。从纽约飞东京，飞机由东至西横穿全美，正是飞来美国时的航线。难道进入美国时这条航线所经是美国国土，飞出美国，同一条航线，机翼下就不是美国国土了吗？真该给美国政府提个醒儿，这点事，不用脑筋急转弯也能想得到呀。